(苏恭,越恭)每逢月圆夜,少侠的煞气就会发作(80)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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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这一夜会睁开到天亮,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睛就自已闭上了。


   无数零碎的片断像蓬莱那时的蜃气,让一切重现,复又消散; 那些尚且无法连贯的一幕幕,就像飘浮的幽灵,若隐若现地刺激着他,让他陷入一团巨大而令人生怖的黑雾之中。 


  他在睡梦和清醒之间反复挣扎,至天明方休。


  梳洗之时,他于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惨淡晦黯,仿佛一个脸色青灰的鬼。

  

  “师尊真的这么说?”


  “半点不假。”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红玉姐,你是不是听错了?别的不说,少恭就算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也绝不可能会到这么厉害的程度,他和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多次险境之中,若不是屠苏搭救,早就没命了。再说,人的本能反应也做不得假……”


  “我也十分吃惊。但师尊绝对不会是妄自猜测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红玉将紫胤真人的话告知陵越和风晴雪,果不其然,这两人均是一脸地不可置信;但此事是紫胤真人的猜测,他们二人也不得不半信半疑。


    风晴雪道:“如果少恭真的有这么厉害,那我大哥岂不是有危险?”


  “尹千觞去找少恭了?”


  风晴雪点头,因尹千觞来到乌蒙灵谷之后回想起了昔日入谷之事,对于自己缘由会在衡山被欧阳少恭捡到十分不解。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已于昨日离去,说要去找少恭问个明白。她虽有劝阻,尹千觞却道,自己与少恭多年朋友,他也不愿猜来想去,不如直接问个清楚明白。


  “看来,当年乌蒙灵谷之事,少恭很有可能也是一个参与者……”红玉猜测道。


  “喂,你们也够了吧,越猜越离谱了,少恭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坏?”方兰生按捺不住从树后站了出来。他刚才见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一时好奇心起,就躲在树后偷听。结果,说的全是对欧阳少恭的怀疑,这让他十分的气不过。


  方兰生怒道:“是,这次少恭的药是没发挥作用,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的,你们也不能这么胡乱编排他呀。乌蒙灵谷出事的时候,少恭才多大?十四年前,他也才十六、七岁,他可是在琴川一直待到十四岁,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少恭的性子,我和我二姐最熟悉不过了。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与人为善的,平常也就在家看看书、弹弹琴,文弱得不能再文弱了。你们非要说他两年后就去乌蒙灵谷和雷严一起当一个满手血腥的杀人魔王,这可能吗?”


  他又看着陵越和风晴雪道:“哥,晴雪,你们和少恭在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真觉得少恭会是这种人吗?”


  方兰生的一番话,起的作用不小,众人均是心头一动。风晴雪道:“四年前,我和少恭一起上天墉城,他人很聪明,很有主意,可是,真要说他是一个会隐藏自己实力、一心图谋的人,的确不像。如果他真有这么高深的法力,也不至于上山前会被青玉坛的弟子为难,到天墉城后,会被二师兄他们为难。”


  陵越点头道:“没错,所有的猜测都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我们不应该妄下结论。尤其是现在屠苏心绪未平,我们就不要再用这些无端的猜测去扰乱他的心神了。”


  正说话间,风晴雪眼神一转,看到前方有一个人,正远远地站着。


  “苏苏……”


  也不知道屠苏站了多久,他们的话,有没有听到耳朵里。


  百里屠苏走近,也不多说什么,然而他即使他只是静静站着,没有多说一句,却让人所有的人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已经不同了。


  不过是一夜之间,百里屠苏却好似换了一个人。


  陵越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屠苏的肩膀:“屠苏……”


  “师兄,红玉姐,我已经没事了,一会就可启程去青玉坛。”


  方兰生道:“屠苏,你不会,也在怀疑少恭吧?”


  百里屠苏转过身去,静默半晌道:“我一直都相信,少恭他不会伤害我。”

   

      “苏苏,万一……”


  “没有万一。”


  即使有,那也是过去,是曾经。


  如果连少恭的情意都无法相信,那他还能相信什么?


  他辗转一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相信少恭,无论如何,都要相信少恭。


  风晴雪不敢再多说,她看着百里屠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如果,少恭……她根本不敢去想屠苏的反应!她只希望,一切真的只是猜测。


  只可惜,真相来得太快。


  当众人赶回青玉坛的时候,青玉坛里空无一人。没有欧阳少恭,连青玉坛的弟子也不见一个。


  四处都是死寂一片。


  “怎么回事?欧阳少恭去哪里了?”红玉喃喃道。


  没人可以回答她的话,所有人心中均兴起了不好的预感。偌大一个青玉坛,突然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得由让人心生恐惧。


  众人四下寻找,试图去找寻一些蛛丝马迹,但并没有找到什么,却意外地寻到了唯一被留下来的人——寂桐。


  她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水粮充足,但是唯一出口被布下了结界,让她根本无法出去。她告诉众人,自己是特意被少恭留下来,等待他们的。她看向百里屠苏,焦急地问道:“百里少侠,少恭给你的药你有没有给你母亲服下?这药不能用,它并不能令人起死回生,而是……”

  

  “而是变成焦冥对不对?”风晴雪插言道。


  寂桐脸色一变,她看众人神色,顿时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哑声道:“没错……少恭,也是这么称呼‘它们’……”

  

  “它们?什么是它们?桐姨,你的意思是说,少恭知道那是焦冥?他没有拿错药?”方兰生满脸的不可置信。


  寂桐长长地叹息一声,继而说道:“没空解释那么多了,你们赶紧去琴川,我担心,他会对琴川的百姓不利。”


  众人皆骇然变色。


  “桐姨,你还是先告诉我们,少恭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然,大家心中着实不安。”赶往琴川的路上,陵越让寂桐告诉他们,自他们离去后、青玉坛里发生的一切。


  寂桐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他们。这里人,都曾经是少恭的朋友,他们曾经对他充满信任,而乌蒙灵谷发生的事情,或许已经让他们有了太多的不安。当他们来到青玉坛后,所有的猜测就变成了某一种的确认,她知道大家现在对少恭的想法定是充满了怀疑与恐惧,而下一站琴川,或许会让他们看到更加可怕的真相——这是她并不愿意让众人看到的一切,却是少恭一心想要呈现的事实。


  她上眼睛,思绪又不由得回去了半个多月前——


      自从当日山下一个村庄发生疫症后,欧阳少恭把一些重症村民接到青玉坛里救治。但这些病人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死去,尸体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少恭告诉大家,他用特殊方式处理了病死者的尸体,免得疫症传染。


  接下来,少恭让元勿带着弟子们分批离去。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青玉坛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直到有一天,青玉坛内只剩下她和少恭。


  三日前的一个晚上,月光如昼。她在房间里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息,还有无数“沙沙”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而当她打开门,差点被屋外的情形吓得心跳骤停。


  她看到,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村民”,竟又齐齐“活过来”了。他们神情呆凝,动作迟顿,既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就那样以一种奇怪的动作,来回挪动着脚步。


  她怕得差点叫出声来,唯一的理智让她踉跄着去找了少恭。一路上,她看到好几个人这样的“活死人”,她终于明白这些人的尸体去了哪里,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突然出现,又是谁让这些人“复活”?


  她找到少恭的时候,少恭在从前住的小院里一人对月抚琴,好似这些变故与他全无干系。


  面对寂桐的惊慌,他却显然万分从容。他告诉她,这些人均是服下了他给的“漱冥丹”,已经变成了“焦冥”,他还同她细细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做“焦冥”,什么叫做“永生”。她惊骇地望着那些“人”,听着少恭用波澜不惊地口吻述说着自己的试验,心中的震惊是难以言喻的。她早已发觉,少恭自秦陵回来之后就已经不对劲,而这样的不对劲在陪着百里屠苏采药回来后更是到了顶峰。她很想找少恭谈谈,可是少恭总在忙碌,她没有想到,跟少恭的头一次长谈,居然就是得知这样一件事。


  她问少恭,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把药给屠苏?他就不怕他伤心、不怕他崩溃?


  欧阳少恭却道:这一切不过是百里屠苏自己的选择,又与他何干?屠苏想要复活母亲,自己就成全了他,焦冥无喜无悲,永远不会经历生生老病死之苦,是多好的永生?


  “可是,屠苏他并不会想要他母亲这样的永生……”


  “不要?那就只能毁去。就像这样——”一团火焰,突然出现在欧阳少恭的手心之中,他把玩片刻,猛一抬手,那团烈火就直扑到寂桐身后的“焦冥”身上。那焦冥在熊熊燃起的大火中被燃成了尽烬,随风吹散,不留下一丝痕迹。


  寂桐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听欧阳少恭淡淡说道:“命运就如同这把火,会将你所有的痴心、所有的妄想,到头来,都烧成一把灰。人心迷妄,总是奢求太多,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明白,什么才是得而复失的痛苦。”


  “少恭,你何必如此对他?你岂不知,他一直真心对你?你也说过,他于你而言,也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欧阳少恭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他抬头望月,传来的声音就如这寒月一般地清冷:“正是如此,我才更要让他体会我曾经感受过的一切。没有同样的经历,没有体会过同样的痛苦,就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另一个人。人心如同孤岛,是怎么都不会自己连在一起。对于别人的苦难,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就是假惺惺的同情。若是触及利益,爱慕又如何?前一刻的深情如许,说不定,下一刻便是拔刀相对。”


      寂桐哑口无言。她不知道少恭几时竟变得如此偏执,从前的欧阳少恭,虽然也藏了很多的心事,但他对于所爱之人,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包容的,她能看出少恭对屠苏的在意,可又为什么,他却偏偏要铁了心毁去他?少恭对待屠苏那孩子,不像爱,却像是恨,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恨他?


  少恭不会无缘无故去做这些事,但他隐瞒了她太多事,她已经看不透他了。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明白一件事,他在试图伤害别人的同时,受伤最重的人,却只会是他自己。


  她要怎么劝他?她又能怎么劝他?如果是从前的巽芳,她相信他会听她的,可是现在……

  

  “少恭,这不会是你的心理话……”

  

  “桐姨,我的心理话,你又听懂了多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不,我没有疯。我到今天才明白,什么叫‘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就像这焦冥,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永生,才会永远地相伴,再不会有转瞬即逝的生命,再不会有善变的人心,永远那样忠诚、那样一如既往,你不用担心他们会离开,会背叛,这难道不好吗?”


  寂桐看到少恭眼底呈露的疯狂,整颗心就像沉进了寒潭之中。从前,少恭也有这样疯狂的执着,那是执着要复活巽芳,她一直劝他打消主意;况且昔日的他,也不像如今这般……不知为何,她竟已隐隐地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尤其是,当他一把火将这些“焦冥”烧掉了以后……他说,这些人只是“试验品”,既然已经成功,那就不需要他们了。


  既然他要留下并非这些陌生人,那么他真正要对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要怎么做,她才能阻止他?


  欧阳少恭从寂桐的眼神中已经明白她的想法,然而他并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留给她任何劝说他的机会——他 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说了。


  那一晚,寂桐被欧阳少恭关入了房中,然后就是焦急等待的时光。


  虽然仅有短短的三天,她却觉得无比漫长。她在害怕和恐惧之中,终于等到了众人归来的日子。可是面对着这些人,她又无法告知他们所有的一切,毕竟,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带着一线希望,希望少恭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朝着深渊一再地错下去。


  故而,她并没有说出当晚谈话的内容,只是将少恭所为简单说了一遍。 


  她说完以后,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方兰生依然带着不愿相信的表情:“少恭为何要这么做?他是不是炼药炼傻了?他为什么要给那些村民服药,又为什么烧掉他们?那些青玉坛弟子呢?”


  对于这些问题,寂桐都只是无奈地摇头。


  风晴雪问道:“桐姨,你见过千觞大哥没有?”


  寂桐一样是摇头。风晴雪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表情里是说不出的担忧。


  当其它人不断问她各类问题的时候,唯有百里屠苏没有多问一句。寂桐知道,在这些人里面,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的纠缠最多、羁绊最深,或许,他内心的疑惑也是最为复杂。但此时他倒更像一个局外人,一个人默默地走着,不问、不听,好像摒弃了外在一切声音,只朝着一个不知终点在何处的前方走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生起一种意外的错觉,好像他与那天夜晚欧阳少恭负手望月的身影,突然重叠在了一起。


  她寻了一个间隙,来到百里屠苏的身边。


  “屠苏……”她欲言又止。


  “桐姨?”


  “如果你见了少恭,如果他对你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不,我的意思是,屠苏,无论他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全凭他的话去信。有时候,他连自己也会骗。他虽不承认,可他心里面,最是害怕寂寞。这些年他受的苦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很害怕失去……”寂桐虽说得不清不楚,然而她话里的意思,百里屠苏却能听得明明白白。


  他淡淡道:“我明白,我只相信自己的心。”


  “万一,他对你做了一些……”


  “桐姨,你不用说了,”百里屠苏打断了她,“所有的事,我都会自己问少恭。我只想听他的解释。”


  寂桐不再多说。


  她心中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她发现,百里屠苏身上确与少恭有一些相似,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心思内潜。她忽然明白,少恭之所以会喜欢这孩子的原因。可她却不知道,少恭究竟要在前方布下什么下的局?而百里屠苏,能不能将少恭从疯狂的边缘,重新拉回来?


  百里屠苏并不知道寂桐的心思,他的心中,也无力去思考别人的想法。他抬起头,看着这漫天的阴云,只觉得这层层黑云正重重地压在自己的心上。


  越是接近琴川,他的心里就越忐忑。


  他并像自己表现得那般淡然,他就是不愿让大家担心,才咬着牙强撑下去。目前所有的不利证据都在指向少恭,可他就是不信,但为什么,越是临近琴川,越是要见到少恭,他的心里就越是会出现那么多的慌乱、不安还有恐惧?甚至比在乌蒙灵谷时还要强烈?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睁开。他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要去承受。


  只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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